第三章(1 / 2)

景萧萧,

风淅淅,

雨霏霏,

对此景怎忍分离。

有了第一回,当然就没有藉口禁止第二回、第三回了。

“将军爷,今儿个我想请您的副手陪我去”

“我陪你去!”

可不知道为什么,即使刘季心寒里再多么的不情愿,他也不肯派遣任何一位部下代替他陪伴自己的妻子去逛大街,总是板著一张扑克脸“委屈”自己去陪那个原该被他折磨得半死的妻子到处乱晃。

“真的?那太好了,我们今儿个去看看火焰山和流沙河吧!”

“火焰山?流沙河?”刘季寒不以为然地说:“也不过就是一座寸草不生的紫红色山,一条浅浅的沙河,有什么好看的?”

“我就是想看嘛!”汝宁突然泛起一抹神秘的微笑。“虽然我的确是有我的理由,可这个理由你听了也不会相信,所以还是甭提了吧!”

刘季寒似乎还想反对,汝宁转个口又说:“那好吧!既然你不想去,我也不想太打搅你的公事,就请您的副手或”

“我带你去!”就这样,他又被拐出门去看那捞什子火焰山和流沙河了。

而隔天“大将军、大将军,今儿个有大巴扎,副都护说他愿意陪我”

“我陪你去!”

再隔一天

“将军,估衣铺的老板答应他妻子请我上她家去用午餐,我”

“你怎么知道她请你上她家去用餐?”刘季寒不信地问。“你会说他们的语言了吗?”

汝宁嘿嘿一笑。“只有简单几句,会听的倒比较多,不过,我们大部分都是靠比手画脚的方式,你也看到的不是吗?反正我们相互之间大概都能了解了就是。”

刘季寒更怀疑了。为什么他就不了解她们究竟在比些什么?这么一来,以后细作们传递消息时,岂不是连开口都不需要,仅用比手画脚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消息传出去了吗?

然而,妻子说的倒也没错,请专人来教授当地的语言,不如自己深入百姓间去学习来得快多了,虽然常常闹笑话,却反而消弭了官民之间的敌意与生疏隔阂。如今,他走在街上时,再也不会活像个瘟神降临似的让众人纷纷走避,甚至还有些店家会特意和他打招呼、拉关系呢!

但是他是不是太纵容她了?他的报复呢?他的虐妻一百招呢?他不是想逼得她另找慰藉,然后该死!除非踏过他的尸体,否则,他绝对不会让任何男人接近他的妻子的!

那他该用什么藉口去休妻呢?

刘季寒满怀郁结地瞪著书桌上待批的公文直发呆,成亲不过个把个月,他已经深深体会到,区区一个小女人极有可能比一场战事还要难以应付了。

先别提她始终拒绝让他完成新婚之夜该办的事,平时也总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端庄模样,再配上一副完全不搭轧的尖牙利嘴,老是以道貌岸然的姿态把歪理扮成真理!教人差点气成肺痨。

可她一旦出了府门,却又令人不得不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跟他出府门的同一个女人了。虽然感觉得出来她仍然尽力想保持高雅的姿态,可当她一看到新奇事物时,简直就变成了个小女孩儿似的,不但兴奋地蹦蹦直跳,还猛地把他扯过去帮她买这买那的。

她也似乎从不懂得“丢脸”这个词儿的意思,总是荒腔走板的和百姓们学语言,人家听了笑得合不拢嘴,她也跟著人家开心的大笑,随后教人家也学她说汉语,换她笑人家,人家也同样不在意地跟著笑。

她独树一格的风采、入乡随俗的穿著打扮、随和亲切的笑语,不但迷住了百姓们,也迷住了他,让他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的被她拐去和百姓们做亲善活动,直到他轻松愉悦地回到府里后,才想起他又干了些什么好事。

天哪!他应该百般虐待她,而不是宠著她的吧?怎么差这么多咧?不行,这样不行,他应该唔!他应该先想想清楚,找回不晓得丢到哪里去的怨怒和恨意,然后他就可以正式对她施展出虐妻第一招了!对,就是这样!

可问题是

她会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吗?

“将军大人、将军大人!”

瞧吧!又来了!刘季寒不觉掩目暗叹。怎么他都还没去找她的霉气呢!

她却反而老是先来找他的麻烦呢?

正在思忖间,他的新婚妻子已经象徵性地敲两下门后就自行推门进来了,令人颇意外的是!她今天居然是一身盛装,而且是标准的唐服,绫罗绣儒、羊毛半臂,高至胸前的晕裙,肩披纱罗帔子(披搭在襦及半臂之外的装饰),脚搭头部高翘的丝履,可惜头上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,大概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无法理出太华丽、复杂的云髻来吧!

可尽管如此,她那一身华服,配上随著步行而微微颤动的翠翘(饰有翡翠鸟尾的簪子)和金雀(黄金制的孔雀形发饰),还有镶嵌著珍珠宝石的耳坠和璎珞(项链),就已让她整个人显得婀娜多姿、迷人至极了,再衬上她那别具风味的标致五官和独特的风采,硬是教刘季寒又一次看呆了眼。

汝宁妩媚地一笑。“将军大人,小鸟跑进去啦?”

刘季寒一惊,赶紧阖上险些滴下口水的嘴,尴尬的轻咳两声后,才正襟危坐地摆出忙著批阅公文的姿势。

“你又来干什么?我正忙著呢!”

“这样啊”汝宁拉拉落下的帔子,再端庄的站好。“想来是将军太忙,忘了前些日子我们曾经答应过化哥要去参加他的婚礼了吧?不过没关系,将军大人请迳自去忙你的,我请都护陪我就”

刘季寒突然站起来。

“我忙完了!”

“是吗?”汝宁勉强忍住笑意。“将军的动作可真快呀!才这么几句话的功夫,将军就已经”

知道再让她说下去的话,也绝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,刘季寒忙迈开步伐往外走,同时催促道:“还罗唆什么?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呀?还不赶紧走了!”

“是,妾”她假意轻咳一声。“妾身遵命!”

他们先转到厨房去提了一个篮子,但还未走到府门,他们便碰上了乔守卿,一见到他们,乔守卿马上双眼一亮,两、三步就追了上来。

“将军和夫人今儿个如此的盛装打扮,又要上哪儿去啦?”

刘季寒警告性地瞪他一眼,问就问,干嘛一直盯著他妻子流口水!

“去参加化哥的婚礼!”

“真的?我从来没看过异族的婚礼耶!我也跟去开开眼界好了。”

接著,他们又撞见了都护刘定邦,他是刘季寒的远房宗亲,同样的,他也用那种会教刘季寒满心不爽的眼光瞅住了汝宁,同时喃喃道:“不管你们要去哪里,我都要跟去看看!”

一路上,他们碰上的每一个兵士,都是用那种让刘季寒恨不得能挖出他们的眼珠子的视线注视著汝宁!到最后,当倪平也追了上来时,刘季寒根本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了。

“你留守,不准去!”

倪平顿时垮下脸,可怜兮兮地目送他们远去。

以西域而言,在天山以南、塔克拉玛干沙漠以北的吐鲁蕃区域是由吐鲁蕃人、柔然人、车师人、突厥人和汉人(高昌最后一任国王即是汉人)所组成的,但基本上,除了汉人之外!其他种族的人都是蒙古匈奴的别支部落,因此,风俗习惯都差不多。

通常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都相当粗犷热情,见面不是拥抱呢喃,就是拍肩搭背,而且好客得不得了,如果不想留在人家家里过夜,最好是在天明的时候就赶紧跷头,否则,对他们来讲,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放走客人便是一种奇耻大辱。

把篮子(厨房师傅特意制作的点心糕饼)交给主人之后(这是礼仪),刘季寒等人就被请到大位上落坐!一杯杯的马奶酒一杯杯递了过来,满桌的烤羊、塔尔米、烤饼、抓饭、包尔沙克(用羊油炸的面团)、库卡代、喀瓦甫(烤羊肉串)金特、那仁、油塔子等,让人光是看着就饱了。

当地举行婚礼的过程,不但比汉族要久一点,而且更热闹。第一天举行娘家送亲礼,新郎要由亲友陪同去女方家迎亲;女方家则宰羊、宰马来盛情招待,还要举办多种游戏,如赛马、刁羊、姑娘追、对歌等。

汝宁把主人端给她的酒做个样子地啜了啜,随即交给旁边的“酒桶”(不能拒绝,但可以请人代喝),同时问“酒桶”“听说待会儿还会有游戏,将军大人要不要下场去参一卡?”

接过汝宁递来的酒,刘季寒随口就喝乾了它。“什么参一卡?”多年征战在外未曾回京,难不成现在京城里就流行这种奇奇怪怪的语言吗?

“唉!就是参加一份的意思啦!”

“不要!”刘季寒毫不考虑的就一口拒绝了。

“去啦,这样才叫做亲民嘛!”她实在很想看看老公的身手,所以就很热心的提供建议。“要知道,他们都是很佩服勇者的,所以,如果你能胜过他们的话,担保他们会对你心服口服,绝不敢再生二心了。如何,参加一份吧?”

“无聊!”他仍是兴趣缺缺。

汝宁眯了眯眼。“好,那我自己去参加!”

刘季寒马上抓住她。“想都别想!你给我好好的待在这儿,哪儿都别想去,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拖回府去关起来!”

汝宁一听,不觉火冒三丈地哼了两哼“希罕!”随即转过脸去和主人聊天去了,八成的比手画脚,加上两成怪腔怪调的吐鲁蕃语,亏她也能谈得那么开心,而对方居然也能了解她的意思,也真是一大奇迹了!

棒著乔守卿的刘定邦瞧了半天,突然越过乔守卿凑过来小声问道:“堂哥,您还是打算找籍口休了堂嫂吗?”

乔守卿无奈地摇头。要是刘季寒真有那个意思,以夫人的大胆行为而论,早就有上百上千个藉口摆在那儿等人挑拣了,而刘季寒却还嚷嚷著找不到藉口,可见刘季寒下意识里根本早就在新婚那一夜,甚至是在见到夫人的那一刹那,便打消了这个休妻的馊主意,只是他自己不肯对自己承认而已。

“说过在外头别叫我堂哥的!”刘季寒低斥,而后自信地猛点头。“没错,早晚会让我找到理由的!”

乔守卿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,这人根本是在睁眼说瞎话嘛!可他一转眼!却又瞧见刘定邦满脸诡谲地绽开一抹阴险的笑容,心头不由得一惊,这个浮夸不实的小子又想干什么了?

忽间几声吆喝,不一会儿,只见人们开始放下手中的食物往某个方向移动集中,汝宁自然也跳了起来,提起裙子就想跟过去,而刘季寒想也不想的就一把扯住她。

“你又想干什么了?”

“他们要开始玩游戏了!”

“别想去参加!”他皱著眉头警告道。

甩了半天甩不开那只手,汝宁忍不住嘴一噘。“不要这样嘛!让人家去看看就好了嘛!”

平常对著他时总是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,说话更是辛辣尖锐的汝宁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娇态,所显现的又是另一种风情,看得刘季寒禁不住、心神一荡,手也跟著松了下来。

“我陪你去吧!”

乔守卿看了直摇头。休妻?我看他不被休夫就该偷笑了,还想休妻?

二月天里,空气仍然有些冷,却不再落雪了,对吐鲁蕃地区而言,春天即将来临了。

在蜂拥的人群中,刘季寒护著汝宁观看最刺激的马上摔角和最有趣的姑娘追,她身上的帔子早就很不雅地在胸前打了个结,兴奋得两眼发亮、双颊晕红,又跳脚、又赞叹地扯著刘季寒惋惜不已。

“那个达纳实在很厉害,几乎每场比赛都是他赢耶!真可惜,你要是也下场去的话,我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比较厉害了!”

刘季寒听了心里直泛酸,很不是滋味儿,眉宇间也不知不觉地紧蹙了起来,同时开始打量起那个吐鲁蕃第一勇士。

斑大挺拔的个子,左衽大翻领长袍、狼头围腰,白色毡帽和长统毡靴,看起来极为粗犷标悍,而且非常英俊!就连刘季寒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相当有吸引力的男人,所以,不由自主的,他开始拿自己和对方比较起来了

“你们一样的身高,也拥有同样雄浑的男子气概,”双眼同样盯著达纳的汝宁突然出声道:“可是,你颀长斯文,他却太过魁梧,令人心惊;你在英武中还带著儒雅,他则太过粗犷,教人不耐;至于五官嘛虽然他长得也的确不错,不过还是你耐看多了,但是呢”

刘季寒的心头刚泛起喜意,却又“及时”听到一个不太妙的但书。

汝宁忽地侧过脸来转而盯住他。“他热情奔放,你沉闷无趣;他豪爽大方,你顽固小气,他能接纳忠言,你则闭塞不通;他坦直无私,你是既阴沉又别扭,总归一句,你这人的个性简直烂到了极点!”

刘季寒倏地一声不吭地抓住汝宁的手腕回身就走,他神情阴郁,长长的脚大步大步地往前跨,汝宁则一脸的无奈,脚步踉跄地跟在后头。旁观众人看得奇怪,可在瞧见大将军的脸色实在不怎么中看后,也就不敢多管什么闲事,免得无端招来祸事。

乔守卿忙跟上来,看见汝宁被扯得似乎快要跌跤了,他赶紧扶了她一把,同时悄声问道:“夫人又说了什么!惹我们的大将军不开心了?”

“就是那些他极不爱听的实话呀,忠言逆耳嘛!”汝宁无辜地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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