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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早晨吃完饭难道晚上就不吃了?”顾昀杀气腾腾地喝道,“闪开!”

几条玄鹰暗影似的飞掠而至,脚尖轻点地,落到顾昀身后,转眼就黑旋风过境一般无影无踪了,只余下袅袅的白烟,在空中打了个妖娆的弯。

班俄多目送着他的背影,充满崇敬地问沈易道:“大帅一天要砍三次人啊?”

沈易冲他招招手,示意他附耳过来,低声道:“儿子被人拐跑了。”

班俄多狗熊捧心:“哦!那一定是个满月一样的姑娘!”

沈易:“……不,他只有个满月一样的后脑勺。”

留下班俄多王子纳闷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,沈易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去,走了两步,他突然脸色一变——遭了,顾昀走得这么匆忙,到底带没带药?

江南用一场沾衣不湿的小雨迎接了一身沙尘的顾昀,他略微休整了一下,直接带人杀到了应天按察使姚镇的府上。

依着顾昀的身份,本不该与江南的地方官有什么交情,这里头牵扯了些旧事。

顾昀十五岁第一次随军剿匪的时候,救出了几个被悍匪劫持的倒霉蛋——当年被人陷害罢官回家的姚镇就是那些倒霉蛋之一,后来姚镇颇有些手腕,得以起复,时任应天按察使,和顾侯爷算是君子之交,淡淡的,无关利益,但是一直有联系。

姚大人这天正好休沐,睡到了日上三竿还不肯起,乍听家仆来报,整个人都震惊了。

姚镇:“他说他是谁?”

家仆道:“他说他姓顾,顾子熹。”

“顾子熹,”姚镇擦去眼角的眼屎,诚恳地说道,“安定侯顾子熹?我还是当朝首辅呢——这种骗子你也信,打出去!”

家仆应了一声,提步要走。

“等等!”姚镇拥被而坐,琢磨了片刻,“……慢来,我还是去看看吧。”

他福至心灵,不知怎么的,忽然觉得擅离职守这种事或许真是顾昀能干得出来的。

此时,恰好身在应天府的了然和尚还不知道自己行将大祸临头。

这和尚抠门抠出了禅意。

他一个大子要掰成两半花,能有间破庙寄宿,绝不住客栈,一天到晚吃糠咽菜,想吃顿好的得靠化缘——俗称要饭。

自己不花,也断然不许长庚他们花,难为这三个半大少年都吃得了苦,竟能跟着他饥一顿饱一顿地颠沛流离。

了然走得非常随性,有时候带着长庚他们在市井人家中走街串巷,有时候沿着田间地头漫无目的地溜达,化缘不分好赖,去过乡绅善人家,也去过寻常佃户家,赶上什么是什么。

有一次到了一个寡居无子的老人家里,见人家实在已经揭不开锅,非但没化出饭来,反而倒贴了些银钱。

“安康盛世也有冻死饿殍,动荡盛世也有荣华富贵,”了然穿过小镇上的集市,对长庚他们比划道,“‘世道’二字,理应一分为二,‘道’是人心所向,‘世’就是万家灯火下的一粒米粮,城郭万里中的一块青砖。”

长庚:“大师理应是出世之人,讲起‘世’来,倒也头头是道。”

长庚的个头几乎比了然和尚还要高了,嗓音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清越,有一点低沉,说话不徐不疾,显得很稳当。

他本来嗜好清静,从前一见密集人群就浑身不舒服,和陌生人打交道永远都觉得莫名其妙,不知道该说什么,此时却已经不知不觉地修炼出了走到哪都如闲庭信步的本领了。

想来可能是因为他有心破釜沉舟,一些细枝末节的不情愿,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小事。

了然笑了笑,坦然比划道:“和尚若不知世道,怎么有脸自称身在世外?”

了然和尚长了一张很能唬人的脸,洗干净了像出尘的高僧,好几天没洗澡了像历劫的高僧,光头映照着浩然佛光,眼睛里永远含着一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