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7 章(你喜欢她)(1 / 1)

最后一簇烟花炸开,有光透进马车,又刹那间消失不见。

贺嫣怔怔看着沈知珩手中的红包,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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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……要要,”贺嫣赶紧接过来,沉甸甸的手感让她顿时笑了出来,“我以为你没准备。”

“从前忘了一次,你絮叨了小半年,怎还敢忘。”沈知珩说着,眉眼如冬雪初化。

贺嫣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:“我以前这么难缠呢?”

沈知珩弯了弯唇角,侧目看向马车外,烟火已经结束,庙会开始了,偌大的京都城灯火通明,所有人不眠不休迎接这个新年。

马车里静了许久,沈知珩总算先一步下了马车,然后折身朝马车伸出手。贺嫣道了声谢,扶着他的手腕小心跳下来,指尖无意间碰触到那朵小小的兰花时,没忍住抠了抠。

沈知珩看她一眼便离开了,贺嫣摸摸鼻子,独自一人上了城楼,才发现良帝他们已经离开,只有未婚的公子小姐们三两成群,抱着斗篷与面具说说笑笑。

贺嫣正不明所以,突然被琥珀一脸神秘地拉到角落,下一瞬手里就被塞了一件斗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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琥珀嘿嘿一笑:“赶年兽的装扮啊,我方才已经打听过了,游戏分为两方阵营,一方扮年兽负责躲避,一方扮勇士负责抓捕,以子时为限,若是在此之前年兽全军覆没,便是勇士胜,若是有一只年兽存活,那便是年兽胜。”

贺嫣今年过年最期待的便是这个游戏,因此非常认真地听规则,沈荷跟着祁蕊从旁边经过时,看到她手里的斗篷顿时就笑了。

“贺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。”沈荷嘲笑,连旁边的祁蕊也跟着笑。

贺嫣一脸莫名,随即注意到她们的斗篷似乎跟自己的……不太一样。自己这件流苏更多,颜色更鲜艳,抖一抖波光粼粼,仿佛自带光泽。

祁蕊的话很快验证了她的想法:“贺小姐可要仔细躲,别一出场便被抓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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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讨厌鬼走后,贺嫣无奈看向琥珀,琥珀讪讪一笑:“我去拿斗篷时,就只剩这件了,我瞧着还挺漂亮……要不我们不玩了?”

“玩,怎么不玩,”贺嫣直接将斗篷披上,随意拿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好,“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,她们想抓我没那么容易。”

话是这么说,可真等开始了,她才发现穿着如此招摇的斗篷,就是想躲也难,更何况勇士无处不在,年兽却只有十个,沈荷二人又存心与她过不去,她几乎一下城楼就被围困了。

虽被围困,祁蕊跟沈荷却没有抓她的意思,只是召了一群人围困她,手持柳条去打她身上的穗子,一边打一边道:“这叫抽祟气,抽得越多,贺小姐来年就越好呢!”

“放屁,要抓就抓,哪这么多废话。”贺嫣气愤。

虽然她们的柳条很细,抽在厚厚的斗篷上不疼不痒,但她被挤在角落处出不去,只能为人鱼肉的滋味并不好受。

沈荷笑了:“抓不抓是我们的事,贺小姐若是不想玩了,就把斗篷解了投降就是。”

“是呀贺小姐,你可以投降的,”祁蕊笑笑,“只要将面具给本宫就好。”

投个屁!贺嫣狼狈闪躲,趁祁蕊没注意猛地推她一把,直接把人推倒在地上。众人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,竟然连公主都敢偷袭,一时不察让她跑了出去。

众人连忙去扶祁蕊,关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,祁蕊咬着牙挤出一点微笑:“不用管我,快去抓年兽。”

众人闻言当即朝贺嫣追去,一时间追兵队伍浩浩汤汤好不壮大,除了扮演勇士的,寻常百姓瞧见也会玩笑着给她两下,以此讨个吉利。贺嫣一边跑一边叫苦,心想早知成了年兽如此凄惨,她说什么也不会参加。

夜深了,热闹如旧,贺嫣拼了命往前跑,跑到一处小巷时突然被一股力量扯了进去。她惊呼一声,下一瞬嘴就被捂上了。

当体温隔着柔软的丝绸传递到嘴上,贺嫣迟缓地眨了眨眼睛,便乖乖站着不动了。

狭小的巷子里,她的后背紧紧贴在那人怀中,屏住呼吸听外头的动静,直到脚步声呼啦啦远去,才松一口气要出去。

然而她刚动一下,身后的人便扣住了她的肩膀。

“嘘。”沈知珩声音低沉,似是从喉间溢出。

贺嫣顿了顿,刚要问怎么了,就听到巷外有人小声说话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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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才不进去,万一在的话,我是抓还是不抓?”那人啧了一声,“不抓吧,可能得罪五殿下,抓吧,万一贺嫣记仇了,那倒霉的还是我。”

贺嫣:“……”这人脑子也不蠢嘛。

脚步声渐渐靠近巷子,贺嫣默默往后退了退。她本意是尽可能减少存在感,却忘了身后还有人,沈知珩只觉她的身子越贴越紧,原本还算从容的身体顿时渐渐紧绷。

许久,巷外终于没了动静,贺嫣长舒一口气,回头看向沈知珩,才发现他早已换掉圆领暗红官服,只着一件寻常不过的锦衣。

这是下值回家后又出来了?贺嫣眨了眨眼睛,问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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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回沈家会经过这儿吗?贺嫣心中疑惑,却也没有多问,待又有人经过巷子时赶紧躲到沈知珩身后。

脚步声又一次远去,她这才小心翼翼探出头:“都走了吧?”

沈知珩扫了她一眼,看到她紧张的神色顿了顿:“既然不想玩,投降就是。”

“不行,那多没面子,”贺嫣眯起眼睛,“她们故意欺负我,想让我投降,我偏要坚持到最后。”

“谁们?”沈知珩突然问。

贺嫣顿了一下,立刻告状:“还能有谁,沈荷跟五公主呗,她们总是欺负我,无忧哥哥你一定要替我报仇!”

沈知珩蹙了蹙眉:“无聊。”

说罢,就要离开,贺嫣赶紧拉住他:“别走啊,你走了我怎么办?”

沈知珩不解。

“你得保护我,别让我被她们抓到了。”贺嫣理直气壮地寻求帮助。

沈知珩无言许久,道:“你知道这是游戏吧?”

“知道啊。”

“不过是一场游戏,你还找外援?”

“不行吗?”贺嫣反问。

沈知珩不说话了,贺嫣嘿嘿一笑,将头上面具摘下来,直接扣在他的头上,系好之后拉着他就往外跑。

正在四周搜捕的‘勇士’听到动静,当即高呼一声:“她在那里!”

众人闻声看来,连忙呼啦啦追了上去。贺嫣心里暗骂一声,拉着沈知珩拼命往前跑,原本已经沉寂的天空突然再次炸开烟火,拥挤热闹的庙会正上演铁树银花,两人牵着手穿梭在人群中,引来无数人的注视。

“她牵的是谁?”沈荷攥着柳条不停地追,人群阻隔视线看不太清楚。

“不知道,瞧着像个男人。”另一人接话。

沈荷嫌弃地啧了一声:“这女人真是举止轻浮,大街上都敢这么跟男人拉拉扯扯。”

旁边人立刻表示认同,只有祁蕊脸色苍白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他换了衣裳,又戴了面具,众人或许瞧不出他是谁,她却能一眼认出他的背影,那是她无数个春闺梦里见到的身影,是她化成灰都记得的模样。

贺嫣还在拉着沈知珩逃跑,很快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,她彻底没了力气,软踏踏地跌坐在地上,双手仍兀自攥着沈知珩的胳膊。

“我不行了,好累。”贺嫣喘着气,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。

沈知珩无言片刻,隔着面具看向已经追来的‘勇士们’。

贺嫣顿了一下,装傻:“臣女不懂殿下的意思。”

除夕一过,年也就算过完了,她又在家里养了五六日,将身体彻底养好后才进宫请安。本来是只打算给皇后请个安的,结果进了中宫才发现良帝也在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当然是沈指挥使送你,哦对了,”琥珀放下糕点,拍了拍手取出一个琉璃球,“这是昨晚的彩头,小姐你可真厉害,赶年兽这游戏都四五年了,今年还是第一次年兽获胜。”

这几天林香不知从哪打听到她生病的事,时不时就来贺家坐坐,虽然她每次都将人打发了,但也到了一看见他就心烦的地步,因此一对上视线,不等他开口便敷衍地笑笑,然后急匆匆离开了。

“那是,寡人可是皇帝!”良帝轻抚胡子,模样很是倨傲。

贺嫣顿了顿,无奈抬头:“当然想了。”菜且好胜,说的就是她了。

沈知珩不为所动:“没什么可看的。”

贺嫣见这两夫妻真讨论起来了,连忙制止道:“八字还没一撇呢,您二位还是先别忙活了。”

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瞒的,于是贺嫣乖乖点了点头,一旁的祁蕊笑容不变,似乎那人是谁都与她无关。

她静了片刻,道,“若没那么喜欢,便算了吧,虽然好东西人人都想要,但沈大人那样的性子,并非你能轻易招惹的。”

“既然玩了,就要赢。”沈知珩反手收柳,独身立于月光下。

“唔……”她挣扎着翻个身,睁开眼就看到琥珀正坐在门口吃糕点。

琥珀叹气:“救回来了,但是被一个侍卫所救,虽然性命无虞,名声却是毁了,只能将原本的婚约取消,转而嫁给这个侍卫……小姐,京都怎么这么奇怪,为什么被谁救就得嫁给谁啊。”

“贺小姐……”

“寡人可听说有人相护,你才没被勇士们抓住,可不是什么运气好。”良帝挑眉。

贺嫣嘿嘿一笑:“臣女运气好。”

“早晚的事,现在做准备,也省得到时候着急。”皇后笑道。

“还想赢吗?”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。

贺嫣只好乖乖依次见礼,祁蕊脸上始终挂着微笑,在她向自己行礼时也还了一个,态度和顺温婉,让良帝满意不少。

林香回神,对上祁蕊视线后笑笑:“五殿下。”

贺嫣只当没听见,转眼便消失在拐角处。

林香愣了愣,眉头顿时皱了起来。

话没说完,祁蕊手中锦帕突然裂开,她沉默一瞬,故作无事地将帕子藏起来。

说罢,又看向贺嫣,“所以那晚是知珩相护?”

“二皇子的人来过?”贺嫣顿时打起精神,“来做什么了?”

祁蕊笑笑,看向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,贺嫣正别扭时,她突然道:“本宫觉着,贺小姐似乎并不喜欢沈大人。”

“家中还有事要忙,就不久留了,”贺嫣笑笑,“五殿下叫臣女有事?”

贺嫣身子还未痊愈,晚上疯跑了这么久,一到马车上便睡了过去,等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,而她也躺在了自己的床上。

祁蕊闻言,嘲讽地勾了勾唇角,抬步便往外走去,只是在经过林香身侧时略微停了停,“父皇已有为她赐婚的打算,你若再不抓紧,只怕就真来不及了。”

面具之下,沈知珩弯起唇角,在第一个勇士冲上来时反手夺过柳条,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出手了。

“五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,臣女就先告辞了。”贺嫣说罢转身就走,没走几步便迎面遇上了林香。

“你说的是刘侍郎家的二小姐吧,”琥珀摇了摇头,“现在传得满城风雨了,我当然也知道。”

每年赶年兽的活动都有彩头,不论哪一方赢了都可以直接去宫门口领赏。贺嫣一听他这么说,立刻乖乖跟着走了,两人上马车时,沈知珩皱眉看了一眼拥挤的岸边,便带着她离开了。

“听说这次赶年兽的彩头叫你得了?”良帝打趣。

琥珀叹了声气:“真是太可怜了,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呢,不会是被谁害了吧?不过就算被谁害了,估计也不可能追查到底了,毕竟我看刘家的意思,是能捂下来就捂下来,免得影响家中其他姑娘的名声……”

祁蕊噙着笑走上前:“怎么不多留一会儿?”

贺嫣心头一跳。

贺嫣眨了眨眼:“皇帝伯伯,您怎么什么都知道。”

皇后无奈地看他一眼:“都多大岁数了,还跟小辈吹嘘这个。”

他如今虽用刀,却是自幼修习剑术,一手剑舞得婉若游龙潇洒肆意,纵然武器是一根柳枝,也能四两拨千斤。

贺嫣连忙扭头,就看到岸边瞬间围满了人,一个男子直接扎进水中将落水的姑娘救了上来。她本想上前看看情况,但周围实在太乱,没等她靠近,沈知珩便将她带走了。

贺嫣:“哦。”

贺嫣休息片刻呼吸逐渐均匀,再看向沈知珩时不由得好笑:“只是一场游戏,至于吗?”

林香还在眼巴巴地望,身后却传来祁蕊凉凉的声音:“别看了,已经走了。”

“小姐,你醒啦。”她笑着放下东西。

“……京都礼法严苛,她在大庭广众下被外男从水里抱起,自然只能嫁了。”贺嫣扯了一下唇角,“为了所谓规矩,全然无视女子死活,一直以来都是这样。”

祁蕊嗤了一声:“可惜了,她对你不感兴趣。”

祁蕊盯着他看了半晌,突然问:“你喜欢贺嫣?”

皇后闻言也思忖道:“那臣妾可得早做准备,至少要将嫁妆先备好。”

贺嫣伸了伸懒腰:“我昨晚怎么回来的?”

不止良帝,还有祁蕊。

祁蕊静了静,突然道:“父皇和母后如此打趣贺小姐,贺小姐应该很为难吧?”

祁蕊见她如此敷衍,眉头渐渐蹙了起来。

“或者说,没那么喜欢,”祁蕊扬唇,“贺小姐虽年过二十,可心性却如孩童一般,许多事或许自己都想不清楚,本宫虽与你不甚来往,可也不忍看你稀里糊涂地定就终身,所以还是想提醒你一句……”

贺嫣顿了顿,很想假装没听到,但还是挂上笑回头:“五殿下。”

贺嫣笑笑,正要再说什么,远处码头突然听到扑通一声,接着便有丫鬟惊呼:“小姐落水了!”

贺嫣连连摆手,帝后只当她是害羞了,反而打趣得愈发厉害。贺嫣实在撑不住,赶紧找个借口溜走了,结果刚走到外面,身后便有人唤她:“贺小姐。”

一刻钟不到,拎着柳枝作威作福的勇士们便被揍得吱哇乱叫缴械逃走,再没人敢来找贺嫣的麻烦了。

“离子时还有一刻钟,你现在可以准备去宫里领赏了。”沈知珩打断。

贺嫣顿时心底暖暖的。

“那是,也不看看我是谁。”贺嫣笑嘻嘻接过琉璃球把玩,蓦地想起昨晚有人落水的事,便问琥珀知不知道。

“那又如何,烈女也怕缠郎,她早晚会对我有兴趣的。”祁蕊母亲是林家远亲,两人也算相熟,林香又是林丞相独子,论权势不比祁蕊这个公主差,因此说起话来便无所顾忌。

“送了许多吃食,应该是二皇子听说了小姐没用晚膳的事,这才派人来的。”琥珀笑道。

林香扬唇:“很明显?”

“怎么就满城风雨了,人没救回来?”贺嫣疑惑。

“……我还没看到呢。”她小声抗议。

“以知珩的性子,竟能容忍你如此胡闹,可见他对你还是不同的,”良帝心情极好,“这样看来,寡人要早些备下赐婚的圣旨了。”

说罢,怕贺嫣心情惆怅,又赶紧转移话题,“对了,沈大人昨晚将您送回来后,二皇子府上的人来了一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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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一过,天儿倏然暖和起来,贺嫣穿得厚厚的,坐在院中晒太阳时像个胖乎的福娃娃。

琥珀一进后院,便看到她揣着手满足地眯着眼睛,一时间可笑又可气:“小姐你再这么晒下去,不出正月就得晒黑了。”

“才不会,小姐我天生晒不黑。”贺嫣嘚瑟一句,又问,“林香呢?打发走了吗?”

“已经打发走了,”琥珀叹了声气,“我现在可算知道,沈家整日被咱们纠缠有多心烦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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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家那位公子哥最近也不知道抽什么疯,三不五时就要来一趟,每次都带一堆东西,一副打算死缠烂打的阵势。

“如今外头都说他对小姐痴心一片呢,”琥珀提起这事就觉得糟心,“痴心个屁,他甚至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,送来的全是小姐不感兴趣的东西,我看他就是瞧上咱们贺家的权势了,想上赶着给贺家做女婿呢!”

“你倒不算蠢笨。”贺嫣闻言直乐。

琥珀叹气:“别笑了小姐,赶紧想办法让他死了那份心吧,我这一天到晚的应付他,真是快烦死了。”

贺嫣见她是真心烦了,想了想道:“等过了大伯母生辰吧,我进宫一趟,让皇帝伯伯直接找他爹,保证他不敢再纠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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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嫣笑着拍拍她的手,便拉着她去给沈家大伯母挑礼物了。

沈家大伯母的生辰在正月十三,元宵节的前两天。沈家上下虽然低调,可对这位当家主母却十分敬重,所以她每年生辰都会大办一场,大半个京都城的达官显贵都会前来捧场,今年也不例外。

转眼就到了这日,恰逢艳阳天,不少小姑娘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装,乍一眼看去春红柳绿清新怡人,反倒是贺嫣还穿着厚厚的棉衣,衣边上的兔绒白白的一团,瞧着喜庆又暖和。

贺嫣下了马车,一看见其他姑娘的衣裳,立刻哀怨地看向琥珀。

琥珀轻咳一声:“春捂秋冻,对身体好。”

贺嫣撇了撇嘴,刚要开口说话,嘲笑声便响了起来:“贺小姐穿这么厚,是打算去湖里打鱼吗?”

贺嫣一抬头,就看到穿着时兴春装的沈荷,心里顿时更哀怨了。

“浓浓阿姊这样好,暖和。”沈叶笑得憨厚老实。

沈荷翻个白眼:“你看她什么都好。”

沈叶只当没听见,笑着接过贺嫣送的生辰礼,然后压低声音道:“浓浓阿姊,大哥在他自己院子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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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叶:“外头人太多了,他不喜欢,恰好二殿下来了,他便在自己院中招待了。”

“二殿下也来了?”贺嫣眼睛一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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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叶真乖,”贺嫣顿时快乐了,“我去找你大哥啦!”

“去吧,大哥看到你肯定高兴。”沈叶笑呵呵目送她离开,一回头就对上自家妹妹不满的眼神。

沈荷:“母亲都说了,无意她做沈家儿媳,二哥还整日瞎撮合什么。”

“母亲也说过,她的想法不重要,重要的是大哥怎么想。”沈叶认真道。

沈荷嘁了一声:“你的意思是,大哥会喜欢粗鲁无礼的贺嫣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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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叶无意与自家妹妹斗嘴,随意找个借口便离开了,气得沈荷直跺脚,最终看见祁蕊来了心情才重新好起来。

沈家兄妹说话的功夫,贺嫣已经带着琥珀到了沈知珩的听雨轩门前,琥珀看了眼别致的园子:“小姐,您自个进去吧,我找个地方偷懒去。”

贺嫣闻言答应一声,目送她离开后便要进园子,只是一只脚还未踏进去,身后突然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:“贺小姐!”

贺嫣眼皮一跳,赶紧加快速度,却还是被拦了下来。

“贺小姐,我唤了你好几声,你怎么不理我啊?”林香抱怨。

……知道我不理你就别喊了啊。贺嫣无奈,挤出礼貌的微笑:“没听见,林公子有事吗?”

“几日未见,贺小姐似乎清减不少。”林香看着贺嫣,眼睛含情脉脉。

贺嫣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,干笑:“林公子看错了吧,我吃得好睡得好,又怎会清减。”

“怎么会,我分明瞧着你像是瘦了,你看你的腰都纤细……”

林香说着话,竟然胆大包天伸出手来,像是要亲自量量她的腰身,贺嫣没想到他竟如此放肆,一时间没回过神来,等要开口呵斥时,一股力量突然将她往后拽了一步,林香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。

“沈指挥使。”林香尴尬一笑,故作无事地收回手。

沈知珩冷淡扫了他一眼,继而看向贺嫣:“傻站在这里做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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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找地方偷懒去了。”贺嫣老实回答。

“下次出来时刻带着,遇上不三不四的人了还能抵挡一二。”沈知珩声音冷淡,说出的话却十分热辣,像巴掌一样狠狠扇在林香脸上。

林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最终咬牙说一句:“在下就不叨扰二位了,告辞。”

说完,直接扭头就走,沈知珩这才给他一个正眼。

贺嫣见林香远去,轻呼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沈知珩:“幸亏无忧哥哥你来了!”

沈知珩冷笑一声,扭头就往听雨轩里走,贺嫣愣了愣赶紧跟上:“你生气啦?”

沈知珩不语。

“刚才不还好好的吗?怎么突然生气了?”贺嫣不解。

沈知珩还是不理人。

贺嫣摸摸鼻子,腆着脸继续跟:“你这性子也太反复无常了,也就是我脸皮厚点,换了别家姑娘,闹不好就要与你决裂……”

话没说完,沈知珩已经停下,她一时不察磕在他后背上,赶紧后退两步站稳。

“没长脚?”沈知珩面无表情地问。

贺嫣顿了顿,刚要问什么意思,就听到他又说:“见了脏东西,不会自行躲开?”

……明白了。贺嫣也觉得冤枉:“他一开始还挺正常,谁知道会突然举止轻浮。”

“他的品性,你不知道?”沈知珩冷淡反问。

贺嫣刚才差点被轻薄,本来心情就不好,被他接连逼问后连找二皇子的心情都没了,撇了撇嘴赌气道:“全怨我总行了吧!”

“怨谁?”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贺嫣顺着声音看去,对上祁远噙着笑的眼睛后,眼圈顿时红了:“二殿下。”

“哟,这是怎么了?”祁远吓一跳,三两步走过来,“沈知珩,你欺负浓浓了?”

“你自己问她。”沈知珩丢下一句,便面无表情离开了。

贺嫣见状,顿时气个半死:“你真烦人!”

沈知珩的身影已经越过拐角消失不见了,也不知道听见没有,贺嫣恼得捡起一块小石头,朝着他消失的方向扔了过去。

祁远直乐:“好了好了,你还没同孤说,究竟发生何事了?”

贺嫣深吸一口气,委屈哒哒地说起刚才的事,祁远听得脸上笑意淡去,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。

沈荷愣了愣,立刻期待地看向她,祁蕊只是温柔一笑,然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。

琥珀看着她眼角泛红的样子,沉默了。流言如虎,她明白的。

贺嫣深吸一口气,强忍体内的悸动道:“这药……有点凶,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。”

琥珀借着烛光看出她身上有点红,顿时皱起眉头:“难道是起了敏症?”

“他才不是,”贺嫣轻哼一声,“无非是觉得我在他家地盘上差点被轻薄,是给他惹麻烦了,他才会如此生气,要不是我姓贺,他刚才估计都要将我撵出去了。”

月光下,贺嫣涣散的眼神逐渐坚定,沉默许久后终于下定了决心:“你想办法回正厅,请、请二皇子过来……”

眼看着一桌子贵夫人都在保媒拉纤,贺嫣只觉头都大了,正要找个理由逃走时,寿宴却正式开始了。看着丫鬟们端着美食鱼贯而入,她只好继续坐着。

琥珀一愣,很快明白过来。

“怎么会,女客的都是果酒。”沈叶疑惑。

鬼鬼祟祟的声音就在假山外,主仆二人大气都不敢出,直到对方消失才默默松一口气。

“……说不了,怪难受的。”贺嫣眉头紧皱。

这条路是不能走了,谁知道走到前面会遇到什么人,琥珀只能搀着贺嫣原路折回。然而对方似乎已经料到,她们刚走了一小段路,便又隐约看到有人堵住了回去的路。

“我这副样子回去,就全完了。”贺嫣咬牙道。

“还在生气了,”祁远失笑,“你去将她请过来吧。”

贺嫣离了正厅后,丝竹声也被抛在身后,只觉瞬间清净。她已经有些站不稳了,全靠琥珀搀扶才能慢吞吞往外走,只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。

“小姐!”

祁远勾唇:“总算是笑了。”

她们在漠城时整日疯跑,什么腌臜事都见过,自然明白‘有东西’是什么意思,再看前方空无一人的路,隐约却有人影窜动,便什么都不必说了。

美食、美酒很快摆了满满一桌,歌舞丝乐齐上阵,小辈们以祁远祁蕊为首,各持酒杯上前祝寿。贺嫣的酒杯也被满上,端起来时并未注意到丫鬟慌乱的眼神。

回不了走不得,两人彻底被堵在了路上。贺嫣药效发作,软绵绵地靠在琥珀身上,琥珀心急如焚,却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太静了,静得好像一个人都没有,可怎么可能呢?即便沈家大部分人和宾客都在正厅,路上也不该一个人都没有吧?巡守的侍卫呢?各院落间的指路小厮呢?

贺嫣点了点头,蔫蔫的。

虽然贺嫣这阵子在京都闹出不少事,但对于大部分权贵人家而言,仍然是个不可多得的香饽饽,纵然她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沈知珩……大家都清楚,以沈知珩的性子与前程,万不会对她有兴趣,所以她所谓的心仪根本不重要。

“人呢?”

贺嫣看一眼主位,除了主家几位还有祁远和祁蕊,而祁蕊就坐在沈知珩旁边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假山外传来一点轻微的脚步声,贺嫣默默咽了下口水,纤细的手指在地上摸来摸去,最终死死抓住一块石头。

“怎么了?”沈荷殷勤地凑上来。

“到时候孤去给你作证。”祁远看向她。

“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。”祁远无奈。

“怎么了?”祁远瞧出她的不对,忙问。

沈荷咳了一声:“也许是她拿错了烈酒。”

“他哪有你说的这么无耻……”祁远失笑。

贺嫣嘶了一声:“这酒好辣。”

“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琥珀小声问,“我们回寿宴上吗?”

祁远嘴角抽了抽,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,倒是沈知珩另一侧的祁蕊,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,却还是因为沈知珩话里的熟稔绞紧了帕子。

“愿大伯母天天开心、日日高兴。”前面那群人把祝寿词都说出花了,贺嫣没了词儿,只好粗俗些。

贺嫣见他不帮自己,顿时眼圈一红,吓得祁远赶紧安抚:“知珩就是这么无耻,我们不理他了!”

本就是个小插曲,也无人在意,只是贺嫣回到座上后,越来越不对劲。琥珀见她坐立难安的样子,不由得凑过去低声问:“小姐,你怎么了?”

总共就这么几个人,哪坐满了?贺嫣心里嘟囔一句,却在对上沈知珩的视线后,果断选择了旁边的桌子。

贺嫣打起精神应酬:“还没有呢。”

贺嫣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,顿时乐出声来。

高大的身影倏然出现,她攥着石头朝他砸去,却在下一瞬被攥住了手腕。

贺嫣猛地抬头,对上熟悉的眼睛后顿时心绪一沉。

贺嫣不好意思地看向他,无意见对上沈知珩的眼神后轻哼一声。

沈知珩扫了他一眼:“不计较,就不长记性。”

正左右为难时,贺嫣不知哪来一股力气,拉着她就朝后院跑。那些围堵的人似乎没想到贺嫣会突然改变路线,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来追。

琥珀心急如焚,却不敢大声喧哗,只能咬着牙将人扶起来躲到假山后。

“没看见,是不是往那边去了?”

“贺小姐出落得愈发标致了,也不知可有许配人家?”副桌上,贵夫人笑呵呵地问。

祁蕊轻咳一声,压低声音道:“你想不想让沈大人彻底摆脱贺嫣?”

琥珀心里一沉:“小姐……”

“可有想过找个什么样的?我家里有个侄子,生得英俊不说,读书还好……”

贺嫣深吸一口气,半晌才艰难开口:“我那杯酒里……有东西。”

虽然心情好了,但还是生沈知珩的气,所以贺嫣没有留在听雨轩,而是找到偷闲的琥珀一起打发时间,直到晚上寿宴时才出现。

贺嫣偷瞄他一眼,脸颊微微泛红。

郑淑今日心情好,闻言笑了起来:“那便谢谢嫣儿了。”

贺嫣笑笑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辛辣的味道顿时一涌而出,冲得她脑子一懵,小脸都红了。

“贺小姐来得不巧,主位已经坐满了,您去旁边那桌吧。”沈荷假笑道。

沈知珩抬头看一眼,眉头微微蹙起。

“小姐,怎么不走了?”琥珀疑惑。

“也许吧。”贺嫣心里莫名烦躁。

“这个林香,果真是狗胆包天。”他冷声道。

贺嫣晕晕乎乎越走越慢,直到体内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,她才猛地停下来。

沈知珩面无表情:“不去。”

半晌,她看了眼另一张桌子上的林香,静了片刻后拉了拉沈荷的袖子。

祁远目光温和了些:“行了,你也别生知珩的气了,他也是关心则乱。”

都这样了,自然不好再留下,贺嫣打起精神提出告辞,这才带着琥珀往外走。祁远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,一时觉得好笑:“这是喝醉了?”

琥珀愣了愣,反应过来后当即扭头就跑,贺嫣独自一人藏在假山后,身上热一阵冷一阵的意识涣散,全靠咬紧牙关才勉强保持清醒。

夜深了,越是远离正厅,周围便越是安静,静得贺嫣只能听到自己和琥珀急迫的呼吸。两人拼命往前跑,跑了好长一段路后贺嫣脚下一软,直接摔在了地上。

贺嫣撇了撇嘴:“横竖是秋后的蚂蚱了,我明日一早就去跟皇帝伯伯告状,看他还怎么嚣张。”

“这祝词好,实在。”祁远失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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