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相信任何人.__37(2 / 2)
然后你真的回来了,我非常高兴。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们告诉我你已经脱离危险、你不会死去的那天,我有多么高兴。你不会离开我,或者说我们。亚当还很小,可是我想他明白。
当我们意识到你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的时候,我认为这是件好事。你能相信吗?现在我感到羞愧,但当时我认为这再好不过。可是接着我们意识到你把其他事情也忘了。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忘掉。刚开始是你隔壁床病友的名字,为你进行治疗的医生护士的名字。但你变得越来越糟。你忘了你为什么会在医院,为什么不准你跟我一起回家。你确信医生们在你身上做实验。当我带你回家过周末时,你不认识我们住的街、我们的房子。你的表亲来看望你,结果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是谁。我们带你回医院,你却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。
我想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切开始变得艰难起来的。你是如此爱亚当。我们到达医院时,那份爱会照亮你的眼睛,他会跑到你身边投进你的怀里,你会抱起他,而且马上知道他是谁。可是后来——对不起,克丽丝,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个——你开始相信亚当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你。每当你见到他都觉得从他几个月大起这是你第一次跟他见面。我让他告诉你上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,他会说:“昨天,妈咪。”或者“上个星期”,可是你不相信他。“你跟他说了什么?”你会说,“这是谎话。”你开始指责我让人把你关在这儿。你觉得别的女人在把亚当当成亲生儿子抚养,而你被关在医院里。
有一天我到了医院,你认不出我。你变得歇斯底里。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你抓住了亚当向门跑去,我猜是为了救他,可是他开始尖叫。他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做。我带他回了家试着解释给他听,可是他不明白。他开始非常怕你。
这种情形持续了一段时间,但后来变得更糟了。有一天我打了电话到医院去,我问他们我和亚当都不在的时候你的情况怎么样。“说给我听,就现在。”我说。他们说你平静,开心。你正坐在床位旁边的椅子上。“她在做什么?”我说。他们说你在跟一个病人说话,是你的一个朋友,有时候你们一起打牌。
“打牌?”我说。我无法相信。他们说你打牌打得很好。每天他们都得跟你解释规则,不过接着几乎所有人都打不过你。
“她开心吗?”我说。
“是的。”他们说,“是的。她总是很开心。”
“她记得我吗?”我说,“还有亚当?”
“除非你们在这儿,不然不记得。”他们说。
我想当时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不得不离开你。我给你找到了一个地方,在那儿你要住多久就能住多久。一个你可以开心过活的地方。因为没有我,没有亚当,你会很开心。你不会认识我们,因此你就不会想念我们。
我是如此爱你,克丽丝。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。我爱你甚于一切。可是我必须让我们的儿子拥有生活,一个他应得的生活。很快他会长大,足以理解发生了什么。我不会骗他,克丽丝。我会解释我所作的选择。我会告诉他,尽管他可能非常想去看望你,但那会让他非常难过。也许他会恨我,怪我。我希望不会。但我希望他幸福,而且我希望你也开心。即使只有在没有我的时候,你才能找到快乐。
现在你到“韦林之家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。你不再惊慌。你有了惯例可循。这很好。因此我离开的时间到了。
我会把这封信给克莱尔。我会请她替我保管,等你好到可以读信、可以理解的时候转交给你。我不能自己留着,我会心心念念想着它,无法抗拒把它给你的念头——下周、下个月,甚至明年。太快了。
我无法掩饰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再次在一起。等你恢复以后。我们三个人,一个家庭。我必须相信这可能发生。我必须,否则我会死于悲痛。
我没有抛弃你,克丽丝。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。我太爱你了。
相信我,这是正确的办法,我只能这么做。
不要恨我。我爱你。
本
*****
现在我又读了一遍,叠起了信纸。信纸颇为整洁,似乎昨天才刚刚写成,可是装它的信封软塌塌的,边缘已经磨损,散发出一种甜香的味道,像是香水。是不是克莱尔随身携带着这封信,把它塞在包的角落里?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她把信放在家里某个抽屉中,虽然不在视野里、却从未完全忘记?它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被打开的一天。在这一年又一年中,我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谁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。在这一年又一年中,我一直无法弥合我们之间的鸿沟,因为那是一个我无法意识到的距离。
我把信封夹到日志里。记这篇日志的时候我在哭,可是我并非感觉不快。我理解发生的一切:他离开我的原因、他一直骗我的原因。
是因为他做到了一直骗我。他不告诉我我写过小说,因此我不会因为再不能写出第二部而绝望。他一直告诉我我最好的朋友搬走了、不让我得知他们两人背叛过我,因为他不相信我深爱他们两人到已经可以原谅他们的程度。他一直告诉我是一辆汽车撞了我、一切不过是事出意外,因此我就不用面对被袭击的事实,不用知道是一个蓄意的、充满仇恨的凶暴行为造成了这一切。他一直告诉我我们从未有过孩子,不仅是为了不让我得知我们的独生子已经死了,还是为了使我免于每天不得不经受丧子之痛的命运。他也没有告诉我他曾经多年苦苦地寻找一家团圆的办法,却不得不面对无果的事实,不得不独自带着我们的儿子离开,从而寻求幸福。
在写那封信的时候,他一定以为我们将会永远分离,可是他必定也希望并非如此,否则他为什么会写信呢?当他坐在那儿、坐在他的家中——那也一度是我们共同的家——拿起笔试图向一个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这封信的人作出解释,告诉她为什么他别无选择而只能离开她的时候,他在想些什么呢?他说,“我不是个作家”,可是他的字字句句在我眼中都是如此动人,如此深刻。读起来仿佛他在讲述别人的故事,可是在我的内心,在层层皮肉的深处,我知道并非如此。他讲的是我;同时也是在对着我讲。克丽丝·卢卡斯。他生病的妻子。
可是分离并非永远。他所希望的事情发生了。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病情有所好转,或者是他发现跟我分离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,所以他又回头来找我。
现在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。比起今早醒来一眼看见的那个房间,比起四处找厨房、到处找水喝、拼命拼凑昨晚情形的时刻,眼前的房间似乎仍然是陌生的,然而一切不再充满痛苦和悲伤。周围的一切似乎不再标志着一种与我格格不入的生活。头顶时钟的滴答声不再仅仅标示着时间,它在跟我说话。放轻松,它说,放轻松,安然迎接未来。
过去我错了。我犯了一个错误,犯了一次又一次、一遍又一遍;谁数得清有多少次?我的丈夫承担着保护我的角色,没错,可他同时也是我的爱人。现在我发现我爱他。过去我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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