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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何夕只觉得自己是在梦里,梦见了自己最好的年华,还有自己内心最沉重的亏欠。

曾经有多不喜欢,后来就有多悔恨。想起来曾经的种种,沈何夕就像那些自己独自一人度过的夜晚一样,用被子把头遮了起来。

看见自己的妹妹又把头蒙了起来,沈何朝又笑了笑,蒲扇轻轻放在一边,他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
粉白相间的毛巾被早就被蹬踏出了一个大洞,被人用蓝色的棉布细细地补了起来。

针脚比豆腐丝还要绵密。

蚊帐上还沾着陈年的蚊子血,被竹竿横七竖八地支撑着,随着女孩儿逐渐剧烈的抽搐而抖动了起来。

被褥还散发着被阳光晒过后的气息,蚊帐也有被艾蒿熏蒸过的残存气味。

在那个拙劣的蚊帐架子里,在那个破旧的毛巾被里,女孩儿咬住自己的手臂,眼泪和鼻涕混在了一起,沿着涨红的脸庞堪堪要流进她的嘴里。

二十年后被人们赞美优雅得体的沈何夕完全顾不得这一切,疼痛让她知道这一切不是梦。

她回到了二十多年前,自己的哥哥还活着。

绿豆水的碗边上沾满了盛夏的水汽,慢慢流了下来,像是洗刷干净过往的泪滴。

高木柜上红木的机械钟咔嚓咔擦地发出时光流逝的声响,外面的蝉鸣中掺杂了有规律的切菜声。

抱着毛巾被坐起身,沈何夕看见了床前泛着凉意的绿豆水,床位旧铜色包边的红木箱,还有洗到了泛黄的老蚊帐,一切依稀昏昏黄黄,这次终于不是在梦里了。

午后的院子里蝉鸣沸腾,热辣辣的阳光泼洒在地面上,黄黄的肥猫趴在菜架子下面小憩,卷了叶子的南瓜藤似乎也被太阳罩上了一层晃眼的罩子。

只有沈何朝笔直地站在这样的阳光下面,他正在把一个白萝卜切成细丝。

葡萄架的影子里,沈老头端着一碗绿豆水躺在摇椅上,对着自己的孙子恨铁不成钢。

“你也不管管她!跑出去一疯一上午回来倒头就睡!放假了店里也不去帮忙,你还又是绿豆水又是萝卜丝,她还成了功臣了!”

沈何朝眼皮也没动一下,腰板挺直,颈部微倾,肘部用力,手上只看见刀影不绝,细细密密的萝卜丝就从他黝黑的手掌下面码了出来,像是生来就如此这般的样子。

最后一根丝也被切好,宽宽的菜刀一铲一翻,萝卜丝就妥帖地层层摞在了盘子里。这时,沈何朝才抬起头,对着老人把一根食指放在嘴前比量了一下,又指了指一边的窗子。

老人回了个犀利的白眼,一口干掉了碗里的绿豆水,用蒲扇狠狠扇了扇两下,终究,没有再说话。

☆、三鲜水煎包

沈何朝是巷子头上的那家沈家饺子馆的老板,沈何夕是他的妹妹。

沈何朝是整个太平区除了自己爷爷之外最会包海鲜馅儿饺子的厨子,沈何夕是他的妹妹。

沈何朝今年二十二岁有黑黑的脸白白的牙,沈何夕是他的妹妹。

沈何朝是个哑巴,他是沈何夕的哥哥。

沈何朝最近很开心,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妹妹突然变成了跟屁虫,不管自己去哪里,她总是骑着那辆自行车跟在他的身后。

他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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