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节(2 / 2)
褚绍陵定定的看着卫戟,卫戟又低头在褚绍陵额上亲了下,道:“皇上快一个月没好好睡一觉了,今天早点睡好不好?”
褚绍陵点了点头,任由卫戟将他拉到榻上,卫戟像褚绍陵平日里对他做的一样,替褚绍陵换了衣裳,给他盖好被子,最后卫戟像往常一样枕在了褚绍陵的胳膊上,褚绍陵闭了闭眼,翻身将卫戟拥进了怀里,眼泪潸然而下。
四十九日出殡大礼,礼部请出了谥号,慈昭顺慈僖庄徽懿德庆显承天辅圣文皇后。
太皇太后丧事办完后褚绍陵醉心朝政,朝中经历了几次大清洗后可用的人越发少了,褚绍陵开了恩科,亲自过问科举,从乡试到殿试不容许有一点猫腻,褚绍陵精于御人之术,恩威并施下去没人胆再敢拔老虎须,恩科进行的顺顺利利,褚绍陵殿试时更是亲临考场过问考生们的起居,在民间传为了一段美谈。
褚绍陵勤政的同时对卫戟愈发疼宠,他几乎是离不得卫戟了,卫戟如今在军中任统帅,相比起文官来武将们心思单纯了不少,他们不会理会那些有的没的传言,卫戟的军功是铁打的,军中那些小将们对卫戟尊敬的很,都以能在卫戟手下效力为荣,卫戟位高权重,在军中的事务不少,却总会被宫里来人请走,原因不外乎一个:皇上又发脾气了。
每每宫人有人来叫卫戟就得忙不迭的回去,免得有人因为自己脚程慢而掉了脑袋,虽然褚绍陵可能只是命他喝一碗梅子汤让他解暑,或是要他陪着一同享用北方进贡来的羊肉。
与此同时,卫戟是老天所派,特来襄助褚绍陵的传言更是随处可闻,这话出自钦天监,又被褚绍陵无数次有意无意的印证了,愈发可信,民间甚至都有以君臣二人为原型的话本在流传,有一本传进了宫,让褚绍陵乐了半月。
卫戟名下的碧涛苑在之后的一年多里几经扩建,俨然成了宫内除了乾清宫外最大最奢华的宫苑了,褚绍陵与卫戟无聊时有时会搬到碧涛苑中小住几日,权当是消遣。
又是一年三月,碧涛苑里落英遍地,褚绍陵携卫戟回到碧涛苑来赏景饮酒,褚绍陵拿过卫戟手中残酒一仰头干了,低声道:“杯不过三,去了军中这几年,给你定的规矩竟全忘了不成?”
卫戟垂首请罪:“不敢,只是看皇上今日兴致高,臣心里高兴。”
“那也该罚。”褚绍陵一把将卫戟揽进怀里的低声道,“说……我该怎么罚?”
褚绍陵带了些酒意,低头不住的亲吻卫戟的耳畔,轻声调笑道:“害臊了?”
外面战功赫赫,号称“天将”的卫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,一到褚绍陵身边就笨笨的呆呆的,任由褚绍陵揉搓,被褚绍陵打趣时还是会脸红,一如往年。
褚绍陵看着卫戟微红的耳垂心猿意马,轻声道:“跟你说……盐引的事已经料理清楚了,明日我就是不上朝也没事……”
卫戟刚要说什么时只听外面道:“皇上,礼部侍郎水鑫求见。”
褚绍陵不耐烦道:“不见,命他将折子送到内阁去,朕没功夫理会他。”
外面顿了下又道:“水侍郎说,这折子不能送到外面去。”
褚绍陵心下一动,道:“罢了,让他去乾清宫偏殿等候。”
褚绍陵低头在卫戟额上亲了亲,柔声道:“有点事,你先回寝殿歇着去,要是困就先睡,完事了我就回来。”
卫戟老实点头:“虽是三月里还是有些冷,皇上在意些,让人在偏殿里烧个熏笼,莫要冷着了。”
褚绍陵随口敷衍着:“嗯,放心吧。”
偏殿里褚绍陵拨弄着茶盏慢慢道:“事情办的如何了?”
礼部侍郎水鑫是褚绍陵亲手提拔上来的,属于褚绍陵嫡派,因为办事稳重圆滑很得褚绍陵的心,年纪轻轻已身居高位,水鑫躬身压低声音答:“诏书已经拟定好了,臣润色了几次,自认尚可用。”
水鑫走近将折子递给褚绍陵,褚绍陵打开来细看后微微蹙眉道:“卫戟的功勋说的不够,再加一些。”
水鑫犹豫了下道:“皇上,臣以为祭天时还是多说些钦天监批的话比较好,毕竟……臣民对神明的话更敬畏一些。”
“那也不能只寥寥几笔就盖过了,重新再拟。”褚绍陵将折子递给水鑫沉声道,“朕要的是一份能传承千古的诏书,不是单单的一份圣旨,你明白么?”
水鑫垂首:“皇上要立卫国公为后,这事自然要万事慎重,臣懂得。”
褚绍陵摆摆手命水鑫跪安,水鑫退出偏殿看见外面立着的人顿时吓白了脸,哑然道:“卫……卫大人……”
褚绍陵心道坏事了,连忙走了出来,卫戟知道褚绍陵只是应付自己,定不会点熏笼,怕褚绍陵冷着送了个手炉过来,却将殿内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完完整整。
卫戟惨白着脸看向褚绍陵,低声道:“皇上……刚才说的是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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褚绍陵顿了下对水鑫道,“按着朕吩咐的去做,下去吧。”
水鑫连忙告退,褚绍陵抿了下嘴唇低声道,“外面风凉,先进屋。”
卫戟跟着褚绍陵进了偏殿,两人坐下,卫戟几乎以为自己刚听到是假的,褚绍陵要立自己为后,怎么可能,,
卫戟半晌又问道,“皇上刚跟水大人说的……是什么,是臣……没听清么,”
褚绍陵拿过茶盏来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道:“没有听错,我就是在跟水鑫商议立你为后时的诏书。”
“这封诏书会在今年祭天时对万民宣读。”褚绍陵索性都说了,“祭天台的地方已经选好,已经在建了,会赶在祭天前完工。”
褚绍陵也给卫戟倒了一杯茶,递给他慢慢道:“我正犹豫何时跟你说呢,现在你自己听见了……挺好。”
卫戟手有些抖,接过茶盏来顿了片刻将茶盏放回小桌上,起身走到褚绍陵面前跪了下来,沉声道:“臣自知无才无德,求皇上收回成命。”
褚绍陵叹了口气,他就知道会这样。
卫戟低声道:“如今只有水鑫知道么?皇上寻个由头给水鑫派个外任吧,先将人远远的打发出去,这个消息一定要埋严实了,不能让……”
“你以为你不愿意,我就会收回成命了么?”褚绍陵淡淡道,“这些我早就计划好了,你同意,自有你同意的法子,你不同意,我也有你不同意的法子,不管如何,这封诏书我一定会发出去的。”
卫戟心里一沉,强撑着不让自己发抖,继续劝道:“皇上有没有想过,此诏一出首先要站出来的就是宗室,皇上立臣为后,他们怎么可能容忍?到时候皇帝的叔伯若是跟着群臣一起跪廷,皇上预备如何?”
“诏书上写着了,我会在宗室中选一子,宗室中家里有年j□j孩儿的人未免会不动心。”褚绍陵冷笑,“你以为他们各个都那么忠心皇室?”
卫戟嘴唇发白,轻声道:“言官呢?御史们呢?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?还有天下臣民……若有人以此为由,打着‘清君侧’的名义举事,皇上预备如何?”
“我这几年的辛苦是白费的么?”褚绍陵倨傲道,“百姓们已经多少年存不下余粮了?但现在,他们家里的米缸都是满的,好不容易迎来的盛世,他们舍不得反,就算会有人借机想找死,也没人会追随。”
卫戟闭了闭眼抖声道:“皇上心思缜密……定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臣知道皇上是要给臣一个名分,但臣其实根本不在乎……”
“以前在碧涛苑做侍卫时,何曾想过能有幸常伴皇上左右?”卫戟眼眶红了,“走到今日这一步,臣已经知足了,太皇太后走之前曾对臣说过一句话,臣一直记得……太皇太后说,人生不如意者,十之八|九。臣什么都有了,在这上面差一点,真的不算什么了。”
“太皇太后走之前遗憾臣不是女子,不然也可得一名分,其实……比起能名正言顺的站在皇上身边,臣更希望自己是男子,这样……天下太平时为皇上厉兵秣马,枕戈待旦;战事纷扰时为皇上保家卫国,浴血沙场。”卫戟抬头看着褚绍陵,“臣是男人,自有身为男儿为皇上尽忠尽孝的路子,如此方不辱没了皇上对臣的心意。”
褚绍陵眼眶红了,哑声道:“你觉得不算什么,但我觉得算……你觉得不憋屈,我觉得憋屈!!”
褚绍陵一把将书案上的茶盏扫到地上,厉声怒道:“我想要在后宫名正言顺的给你建一座宫殿!我想要让你跟我一同受百官朝拜!四夷朝贺!!我不想再听那些御史跟我一遍遍的说于情不符于理不合!朕是皇帝!我辛辛苦苦的爬到了今天,为什么连这点事都不能做?!若是如此,当日为何不同你一起归隐山林,至少我百年之后能跟你葬在一处!!”
“你想说的那些我都清楚,我早跟自己说了无数遍,告诉你!我不甘心!朕不甘心!!”褚绍陵声音低下来,“我已经忍够了……这次的事,没得商量,你同意不同意我都会做下去,除了你……再有异议者,有一个,我杀一个,立后之事,朕势在必行。”
卫戟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,哑声道:“皇上现在能堵住天下万民之口,又如何堵住后世悠悠之口?皇上功垂千古,德昭后人,臣怎么能因此事毁了皇上万世功勋!”
褚绍陵上前一步俯视着卫戟:“我敢为了你背下后世千秋万代的骂名,你敢不敢?”
褚绍陵目光如炬,定定的看着卫戟,卫戟心中的仁义礼孝一瞬间被击碎,眼泪刷的流了下来,点头哽咽:“臣敢。”
褚绍陵低头亲了亲卫戟的额头哄道:“别怕……都交给我。”
水鑫还在一篇篇的修改诏书,褚绍陵已经放了风声出去,果然,不管做了多少准备还是有不少人反对,隔日早朝时就有人询问褚绍陵传闻的真假,这是帝王要行新政时管用的法子,先借别人的口透露出去,若是反对的势头很大,自可撇个干净,只说是谣传,今日朝堂上百官是有备而来,定要让褚绍陵收回成命。
褚绍陵漠然看着众臣,没有丝毫犹豫:“确有此事,朕孝期将过,待出了孝后会择吉日大婚,立卫戟为后。”
满朝哗然,褚绍陵懒得费工夫听他们废话,起身道:“朕心意已决,不用再议了。”
褚绍陵神情冷漠:“这是朕的家事,众爱卿实在无须费心。”
“估计你们都是为了这个来的……”褚绍陵整了整衣袍,“没有别的事就散朝吧。”
褚绍陵自顾自的走了,留下满朝震惊的臣子。
之后的日子过得很乱腾,打发宗室的人还简单些,但那些言官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,为了将卫府摘出来褚绍陵甚至授意了卫戟卫战同那些言官一起跪廷,不管此事卫府赞同不赞同,面上总要做出个样子来的。
文官总是有些气节的,褚绍陵一日不松口,他们就真的跪了快一个月,褚绍陵只是不表态,干耗着众人,渐渐的年纪大的撑不住了,换了家里年轻的来,如此又过了月余,跪廷的大臣都快换了一茬的时候才得褚绍陵召见,没等这些人将准备许久的话说出来褚绍陵先堵了回去:“众卿不必多言,朕心意已决。”
御史中一个年轻小官当即就要死谏,廷中侍卫马上拿下那小官,褚绍陵淡淡道:“想死?这个容易……还有谁和他一样?”
几个血性足的人出列,后面纷纷的又跟了十几个人出来,统共有二十六人,褚绍陵冷笑:“将此二十余人全部押入刑部,明日午时于午门外处斩!”
众人闻言震惊不已,皇帝这是要杀言官?!太祖曾有命令,言官不已劝谏获罪,皇帝竟是要违祖制不成?!
那二十几人被押走,褚绍陵转身回了乾清宫,剩下的人面面相觑,灰溜溜的回了家。
乾清宫寝殿中卫戟正等着褚绍陵,褚绍陵有些心疼:“演戏要演足,去吧。”
卫戟一笑:“臣身子好着呢,这算什么。”说毕出了寝殿,走到乾清宫正殿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。
按着之前的安排卫戟是要一直跪到明日早朝的,褚绍陵到底不忍心,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命人去传话:皇帝赦免了那二十几个言官了,请卫大人快起来吧。
饶是跪的时间短,但在人来人往的乾清宫正殿前这样也够惹眼的了,特别是那些被关押起来的官员的家里人,得知卫戟为了言官长跪乾清宫都没了话。
卫戟亲自带人去刑部放人出来,这几个月里这些言官没少说卫戟的不是,有些话是很难听的,此时在刑部大牢相遇,却是卫戟救了他们,言官们都讪讪的,卫戟没在意,挨个的问候了一遍,又亲自命人去给这些人准备马车,褚绍陵是做戏但卫戟不是,他行动随心,还老大不好意思的赔了不是:“都是卫戟惹出来的祸,连累各位大人受罪了。”
众人都看出来卫戟是真心实意的,心里越发羞愧,上了马车回了家,再也不提跪廷一事。
不知是褚绍陵这几年铺垫的太好还是这次一连串的应对太顺利,立卫戟为后的事竟是让所有人都默认了,为了安抚百姓褚绍陵今岁还减免了一半的税收,百姓们不明就里,只听闻这卫国公是老天派来造福大褚的,又因为立卫国公的事减了赋税,各个都欣喜的很,自此,立后一事终于板上钉钉。
“皇上……祭天台为何要建在断肠崖呢?”卫戟拿着礼部送上来的单子微微蹙眉,“那里风声鹤唳的……臣以前路过过那里,断壁危崖,不是什么好去处呢。”
“谁说的?那里可是个好地方。”褚绍陵微微出神,笑了下道,“再说现在那里景色不错了,我让人推平了断肠崖,从那块地上建起了高台,工事浩大,整整修了半年了,想来还是能入眼的。”
卫戟吓了一跳:“断肠崖已经平了?!那么……那么高一座山……”
“嗯,我喜欢那个地方,但不喜欢那座危崖。”褚绍陵不欲再谈这个,低头在卫戟唇上亲了下,“明日就是祭天大礼了,害怕么?”
卫戟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,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臣……有点回不过味儿来。”
第34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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