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节(1 / 2)

但是温芍不想被他找到。

看来也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。

用了午饭,温芍便把满满交给任大娘暂时照看,自己则出去了一趟。

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出去,建京的街头巷尾还带着些战乱残余下的颓气,街上人也不是很多,与往日的繁华大相径庭。

然而顾无惑已经镇压了叛军,义阳王已沦为阶下囚,建京终究是安定了下来,街边已有店铺陆陆续续开了门,只是门庭冷清,想来过几日才会恢复原样。

如顾茂柔那样逃离建京的勋贵们,也很快便会回来了。

温芍找了一家铺子买了点干粮和糕点准备带着路上吃,本想去当铺换一些银钱,但当铺眼下还没有开门,便只得作罢,好在她的钱也够使,并不着急。

揣着热腾腾的干粮,温芍又绕到了瑞王府去。

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来这里,但就是想再来看一眼。

那些叛军果然是没有放过瑞王府的,温芍躲在街边远远看着,只见瑞王府往日气派的大门竟被砸了一半,旁边还黑乎乎的,应该是被火烧过了,房梁也塌了下来,里面的情况也不会更好。

虽然如此颓败,然而门口却已有来来往往的家丁奴仆,那夜跑了许多人也难保没有死了的,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显贵门第中永远不会缺人。

有几个人正把那烧得焦黑的匾额抬下来,依稀能看见上头刻着的“瑞王府”三个三字,废弃的匾额被运到车上,与其他清理下来的废料一起运往别处。

因运输旧物的车马径直往温芍这里慢慢驶来,温芍便稍稍侧过身子去,好在并没有被人认出来。

风中依稀传来门口奴仆们忙中偷闲的说话声,温芍静静立在一边,竖起耳朵听着。

“虽然老王爷没了,但咱们王府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了。”

“嗐,谁说不是呢,这老王爷的尸首还没运回建京,先前还让世子——如今也得叫王爷了,让他戴罪立功,谁知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,若不是咱们王爷,建京都要沦落在义阳王的手上了,如今啊,王爷首功呢,整个建京城,还有谁能比他风头更盛!”

“听说圣上已经赐下了新府邸给王爷,眼下王爷正往城外去迎圣上和各位贵人回京,咱们过来清这里的废墟,也不知道往后这里还会不会再用了。”

和煦的日头直直地晒下来,循着他们的话音,温芍不由再度朝破败的瑞王府望去,经此一事,瑞王府往后只会更加鼎盛。

而她是被卖进来的仆婢,本来就不属于这里。

“郡主他们也都在城外避嫌,听说也会跟着圣上一块儿回来,这活还是得抓紧干了,虽然一时也做不好,但总好过万一王爷和郡主回来看见这一对烂摊子,咱们吃挂落。”

“你说得是……”

几个人围着说了几句话,又抓紧时间大口喝了茶水,便转头重现收拾起来。

温芍樱桃般的红唇抿出一个弧度,轻笑了笑。

她回过身朝着远离瑞王府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,心里有些空落落的,但却很舒畅,仿佛从为奴为婢以来从未有过这般松快。

她要离开这里了,但是她却一点也不难过,能有这样的释然,她其实很满足。

温芍回了任家之后,便告诉任家老夫妻俩,自己明日便要离开了。她本来还想再逗留两日准备准备,但听方才那几个人的说法,顾无惑已经去迎皇帝回建京了,想必也会见到顾茂柔一行,说不得此时就已经发现她不见了,温芍不想再拖延。

听她说要走,任大娘有些不舍,也出言挽留道:“虽外头局势已经好了,但你刚生完孩子,又是孤身一个人带着还在吃奶的娃娃,这怎么能行呢?好歹再在这里住几日,我们又不会赶你走。”

温芍摇了摇头,她一边收拾着自己和满满的行李,一边对任大娘道:“这些日子多亏了大娘照顾了,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,所以我想了想还不如早些走了,找到亲人才算是能放下心。”

说实话,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到底会怎么样,光凭着幼时舅舅那模模糊糊的一句话,想要再寻求到什么确实有点异想天开,但是既然下了决心,便没什么好再害怕的了,反正总有路可以走。

任大娘见挽留不住,便回房去了一趟,回来时拿了几件给满满做的衣裳,让温芍带走。

“这几日才做了几件,有些还没做完,你就先都带着吧,路上都是用得上的。”任大娘帮着温芍打理,“你给了我们这么多东西,又是玉佩又是金镯的,当时收了也是因为情况特殊,其实实在是不该收那么多的,都够你在我们这里租住上几年了。”

温芍便道:“大娘也说了是情况特殊,既是我送出手的便不会再收回来,大娘安心拿着吧,那金镯倒方便,就是玉佩不好出手,也怕折了价钱。”

温芍顿了顿,继续说下去;“到时候大娘把玉佩出手换了钱,或许会有人来向大娘打探我的下落,不过大娘放心,他们不会伤你们夫妇的,若是问了,大娘……只说我已经死了便是。”

既然要断,就要断得彻底干净,与其给顾无惑再留个念想,不如让他彻底没了指望,时日一久或许也能自己过自己的去。

任大娘猜出她说的是她夫家,张了口欲言又止,最终没有说什么。

第二日一早,温芍告别了任家夫妇,一个人带着满满,踏上了寻找舅舅或者说是母亲的路途,她记事记得早,从被温家的叔伯卖出来的那一日起便牢牢记着自己的家乡,同样也记着母亲的家乡。

她已经想好了,找得到就最好,最后找不到也没关系,另外寻个合适的地方置下房屋也能过下去。

***

浓墨般的黑夜中,烈烈山风如刺刀一般扑面而来,往人的眼鼻耳口中灌进去,寒凉彻骨。

顾无惑下马,望了一眼面前伫立在暗夜中的别庄,这里是弘昌长公主在外面的私宅,离得皇帝所在的行宫很久,顾茂柔他们出城时便是跟着长公主的,如今也一直与长公主在一起。

当时他从北地疾驰而来,一路整合了各处兵力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建京,义阳王一党作鸟兽散,他在建京停留了几日处理事务,能处理得差不多了之后便又赶着过来,要迎圣驾回銮,顺便也把长公主等接回来。

既是与弘昌长公主在一处,安危自然是无虞的,但顾无惑唯有一点挂心,那就是温芍,她是有身孕的人,这一路上自然是连惊带怕,不知道怎么样了。

早就接到顾无惑要来的消息,张时彦已在门口等着接应他,一见顾无惑下马,便殷勤上前来亲自为他牵马,如今顾无惑又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,张时彦是最会审时度势之人,只是又不免心下惶惶,当时只以为他是再也回不来了,不成想峰回路转,早知如此温芍一事便不该做绝。

不过事情都已经做下了,再后悔也没用,张时彦与顾茂柔在一起想了已有好几日,总能描补描补,让他不至于生疑,毕竟生老病死乃是上天注定的事,当时情况又混乱,出个意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

就连弘昌长公主那里,顾茂柔也已经去求过了,力求把这个谎圆上。

顾无惑先去见过弘昌长公主,因此时已经夜深,所以匆匆说了几句便出来了,见张时彦还候在门口,顾无惑心下奇怪,问:“怎么了?”

张时彦已然出了一后背的冷汗,连忙赔笑道:“郡主很是记挂王爷,今夜不见到王爷怕是不能安眠。”

“也罢,”顾无惑沉声道,“你先回去,告诉她我一会儿再去。”

眼下都快要子夜了,他想先去看一眼温芍,再晚扰了她休息就不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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