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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刚有人报信给他:明月一面吩咐一众下人着手搬家,一面寻找拆掉王府的工匠。

想不通她是在唱哪一出。

昨晚,正如苏道成承诺的那样,两个人坐在一起用饭、喝酒,很是快意。席间,苏道成说的几件事都关乎他的私事,例如问他有没有改变心思,娶妻成家;例如听说他要□□,问是不是认真的;例如他的宝贝妹妹年纪不小了,是不是该张罗婚事了。这些,苏道成与苏夫人都愿意帮忙。

他与苏道成的交情,比酒肉朋友好了不是一点半点,离生死之交则有一大段距离。

是很投缘,相互欣赏的那种好友。除非与彼此相关,否则从不谈及公事。就是这样的朋友,坐在一起才不会有压力,便愿意时不时小聚。

至于生死之交,他倒是想见,偏生隔着关山万里,挂念彼此时只能通信,信件来来往往,大多数时候总结起来不过是一问一答:问话的说还活着呢吧,近期都不会出乱子吧?答话的就说还活着,几年之内死不了。

最近裴显铮的信件比较频繁,第一封信里说没仗打了很闷,我知道,但再闷你也不能发疯吧?弟兄们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我收了不少,大伙儿是真懵了,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。我正在写请命回京的折子。

他看完就上火了,当即动笔回信,劈头盖脸一通骂,又说我现在管不了别人,连你都管不了了是吧?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那儿,再历练一两年,沉淀沉淀心性。敢绕过我让皇上准你回京做官的话,我也不会怎么样,最多是以后见着了不认识你,权当前几年过命的情义是我做了一场自作多情的梦。

过了十来天,裴显铮的信件又至,说真是难得,隔着几千里,我还能把你气得跳脚。我只是心里没底,逼着你给我交个底,连这都看不出来?我不问你还能问谁?难不成写信给皇后?快跟我说说,别磨烦没用的。

末了,裴显铮说我看出来了,你如今是真不对劲,不然怎么会男女不分,连自作多情的话都出来了?

看着信件,裴显铮那张坏笑着的俊脸分外清晰地在脑海浮现,他不由得也笑了,再回信时,便是扯闲篇儿的语气了,提了提最近那些事,让裴显铮只管放心。

能与裴显铮说起的事情、殇痛甚至狼狈,绝不会与苏道成提及。

究其原因,不是苏道成人不够好,而是道不同。

苏道成骨子里有着历代忠臣的那颗忠心:只要皇帝没有触碰天下臣民底限的罪行,他就会无条件效忠皇权。

而他郗骁不是,因为他不可碰触的底限比寻常人多:亲人、挚爱、弟兄、军兵都是不可委屈的,都是他发誓再不会辜负的人。

有一度总担心自己就要被逼急了,而到如今,终于心安。现在不好过的是皇上——皇上如今比他的顾虑还多,比他不可触碰的底限也更多。

有时静下心来冷眼旁观,反复思忖,真会有点儿同情皇上:负担太多也太重,还是余生都不能卸下的重担,想要做到游刃有余,可要着实辛苦好几年。

可是,这真好。

持盈终究没有嫁错人。

而他,若是可能,若是皇上愿意给他余地,他会鼎力相助。这就不是单纯为着持盈了。毕竟,好帝王与好夫君是两码事。

他只是希望,皇上能够两者兼顾。

遐思间,一路疾行的马车进到王府,在外院停下来。

郗骁下了马车。

姚烈快步走来,面色凝重。

郗骁看一眼来回穿行的下人,手指刮一刮一边的浓眉,“谁惹着她了?在哪儿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