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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得洞中,云止才敢生起火堆。苏寂贪暖,立刻便贴了过去,简直恨不得把自己都烧在火里。

云止叹口气,将她拉开了些,“当心烫着。”

苏寂讷讷不语,面色变幻了几千种,最终却是转过头去打量此处。这洞穴地势较高,正拦住外间雨水,倒也干燥,而不致遮光。洞径不深,她再往里走得几步便见到洞壁,惊讶地叫了一声。

“和尚,这里好像有人住过!”她笑着翻检起散落四周的东西,“锅碗瓢盆,还有被褥……倒是十分齐全。”

云止走过来,却愣住了。

但见那些生活用具都堆在一具骷髅周围,那骷髅呈趺坐姿势,骨架上挂着破碎的麻布片。骷髅之前,却有一尊佛龛,因年深日久,漆色斑驳脱落,黄纸微飘,徒增肃杀之意。

苏寂对那骷髅道:“老兄,你真好,多谢你啦!”

云止静了半晌,却是缓缓跪下,朝骷髅合十一拜。苏寂奇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
云止正色道:“这是我门苦行之人,意志坚强,在此清修,以至涅盘,岂可不敬?”

苏寂皱眉,“在这个破洞里呆到死?真无聊。”

云止面色一冷,却没有当即反驳,只是起身回到了火堆旁。苏寂吐了吐舌头,也小心翼翼地走回去,贴着云止觍颜道:“和尚你不要生气,我瞎说呢。”

云止仍是沉默。

苏寂便大胆地将手缠住他臂膀,“不过和尚,你若要这样子清修,我可不乐意。”

“采萧——”云止轻轻开口,却突然被苏寂一下子截断了话头:“好了你不要说了,我知道我作恶多端不得超生而且你也不会喜欢我,我都知道,我不要听。”说完她便抽回手,闷闷地挪开去。

云止一怔,“我——我说的话,在你心里,便只记住了这些?”

苏寂抱着冰凉的膝盖直愣愣地盯着火焰,火光朦胧,竟仿佛带着水汽。

云止伸出手,似想碰一碰她,却又不知碰她为何,更不知如何碰她,手便那样僵硬地挂在半空,又渐渐地收了回去。

“采萧,你方才有些发热。”他缓声道,语气虽持正却已不再是往日的淡漠。

她傻傻地回过头来,便见他一双澄澈得不掺杂丝毫欲念的眼,静静地凝注着她。

苏寂裹紧了身上那件阎摩罗的外袍,扭过头去,不说话。

云止对她这样闹小孩脾气实在司空见惯,便索性不再理她,径自面朝那佛龛方向闭目念经。苏寂自己闷了半天没见他反应,却听见彼已传来迷蒙唱经之声——

“往昔有人破塔坏僧,动菩提萨埵三昧,坏灭佛法,杀害父母。作已生悔,我失今世后世之乐,当于恶道一切受苦,生大愁忧,受大苦恼,如是之人,一切世人所共恶贱……”

苏寂初时懊恼,然而听着听着,一颗心便如沉入了大海,被水草一圈圈缠绕起来,缠得几近窒息;她努力想挣扎出来,却见云止宝相庄严、面容安宁,刹那便失了所有挣扎的气力,她眼睫一颤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
她自知恶贯满盈,从不求谁宽宥,但这经文,却并不是为她而念。

这经文,是为他自己而念。

他在诅咒他自己。

即便他杀人只是无心之错,难道也要“于恶道一切受苦,生大愁忧,受大苦恼,一切世人所共恶贱”么?

苏寂心头恍惚一片,她想,杀人越货固然是残忍至极,然而这佛经,这佛经所说,又何尝不是残忍?

原来,他对她的残忍,其实也不过出于他对自己的残忍吧?

念经这一件往日里做了千遍得心应手的事情,今日却全然变味,他抬眸望向那佛龛,经幡飘动,生锈的佛容上咧着一张嘴,不是他所熟悉